全莉和刚出生的华南虎｡陈铭摄

一只刚出生的雄性华南虎崽正在以独特的方式拉近着中国和南非的距离｡2007年12月23日,一只叫做"国泰"的中国华南虎在南非自由省老虎谷产下一只虎崽｡这是华南虎首次在国外产崽,也是远赴南非进行华南虎野化训练的"国泰"和"老虎伍兹"的首次产崽｡

"我们在这里创造了历史--当我们的中国虎(华南虎)野化训练项目取得进步的时候,这只虎崽就出世了,"华南虎野化训练项目的创始人全莉说｡

"我认为这件事情向世界讲述了野生动物保护的一个成功案例｡如果你把思维拓展开来,你就会发现很多事情是可以用国家间的合作来解决的,"南非驻中国大使馆全权公使莫凯森告诉《中国与非洲》记者｡

小虎崽出生持续了12个小时｡虎崽出生以后,四岁半的母虎"国泰"已经显示出它的母性本能,通过舔舐来清洁虎崽｡但是由于及其寒冷的天气,工作人员还是把虎崽从"国泰"身边带走,由一名来自其他野生动物保护区的专家通过人工方式喂养｡

工作人员已经制定出一套计划,在适当的时候再次把虎崽引回到"国泰"身边｡随后,它将和它的爸爸妈妈一样接受相同的野化训练｡目前这些接受训练的华南虎都是从幼崽的时候就来到老虎谷的｡

华南虎目前正处于及其危险的境地｡专家已经宣布,这种世界上最古老的猫科物种已经在野外灭绝｡目前仅有60只生活在各地的动物园里｡人们最后一次确认发现野生华南虎的时间是1964年｡

"除了60只生活在动物园里的圈养华南虎之外,估计还有10-30只生活在野外,"全莉说｡中国动物园里的60只华南虎也都是50年代捕获的6只老虎的后代｡"所以,如果什么都不做,华南虎可能在动物园活不过2010年｡"

华南虎在中国至少已有200万年,100年前,地球上还有8个老虎亚种,而今,其中的巴厘虎､爪哇虎､新疆虎等三个亚种已经消失｡剩余的5个亚种西伯利亚虎(东北虎)､孟加拉虎､苏门答腊虎､印支虎和华南(中国)虎目前都处在极其濒危的境地｡而作为所有亚种虎祖先的华南虎又是剩下的这5个亚种中最濒危的｡早在上个世纪50年代,中国有约4000只华南虎｡但由于人类的捕猎和栖息地的破坏,如今地球上只剩下不到100只了!

"这个项目是创新和合作的结果,"莫凯森说｡"这也证明了在野生动物野化方面,南非所提供的环境居于世界领先地位｡"

困难中起步

全莉好像注定和老虎有缘｡按照中国传统历法,她出生在虎年｡1999年,全莉偶然得知华南虎的所处危险境地,特别需要帮助,从此开始了和国家林业局合作,走上了拯救濒危华南虎之路｡

2000年10月,在中国国家林业局的大力支持下,经英国政府部门批复,"拯救中国虎国际基金会"在伦敦中国驻英大使馆成立,它是目前世界唯一的为拯救保护濒危的中国虎和中国其他大型猫科动物而设立的慈善基金组织,全莉作为发起人和创办人,被推举为会长｡

"基金成立时,我拿出自己的10万美元积蓄,我的丈夫也赞助了我10万美元,我的一个朋友则捐助了5000英镑,"全莉说｡这就是基金开始运行时的全部资金｡这位做过国际驰名时装品牌意大利公司古姿(Gucci)全球品牌认证官的女士开始了艰难的拯救华南虎的历程｡

为了支持全莉的工作,她的丈夫花费400万美元在南非自由省购买了17个废弃的农场作为野化训练场｡全莉把它叫做老虎谷｡

老虎谷保护区面积330平方公里,横跨自由省和北开普省｡这里有十多种可供华南虎捕食的动物,比如大羚羊､跳羚､黑羚､斑马､鸵鸟等,以及各种小型猎食性动物,比如豺狼､狞獾和非洲豹猫｡

"我在非洲时发现,虽然他们在工业发展上不如欧美发达国家,但非洲人在野生动物保护方面做得是最好的｡当时我就想,非洲人能做,中国人为什么不能做?"全莉一开始显得信心十足｡

但她很快就遇到了困难｡由于缺少猫科动物的相关知识,她不得不经常向专家请教｡但国内包括国际上一些专家的态度､言行让她很长一段时间感到诧异和莫名其妙｡尤其是来自诸如世界自然基金会(WWF)这样的国际大组织的反对之声让全莉的基金在国际募捐上遭遇极大困难｡

"因为一些大企业如果要捐助类似事情,他们一定会向这些国际大组织咨询,那些大组织的态度往往起到决定作用,"全莉说｡

不久前,世界自然基金会全球物种保护项目主任Sue Lieberman为《星期日电讯报》撰文时认为,这个项目是巨大的消耗,因为中国还有许多其他虎类需要特别保护｡

"从功能上来说,华南虎已经在事实上灭绝了,"她写道｡"这(个项目)也不会把华南虎带回大自然的｡"

幸运的是,全莉得到了国家林业局和其他国内单位的大力支持｡

国家林业局全国野生动植物发展和研究中心副研究员陆军曾表示:"我们希望在动物园人工繁育基础上开辟一条新的途径来拯救华南虎｡"

为了正在这里野化的华南虎和整个华南虎的拯救项目,全莉和她的美国丈夫到现在为止已经在这个项目上投入了1000万美元和多年的心血,绝大部分资金都来自全莉夫妇的个人收入｡他们的计划是在几年内野化5至10只华南虎,以形成一个老虎种群｡

中途的迷惘

2003年9月,来自上海动物园的两只幼虎"国泰"和"希望"作为第一批"华南虎野化和重引进项目"先锋,来到老虎谷接受野化训练｡这些原本笼养的华南虎将在这里恢复野性,之后重新引进中国的野外,在中国本土面积较大而又安全的栖息地上逐渐增加｡

但是,"国泰"和"希望"都是在动物园人工环境下繁殖的第十代老虎,野生环境对于它们来说,陌生而危险｡ 第一次抓鸡,两只小虎手忙脚乱,用了80分钟｡在工作人员的悉心训练下,渐渐的,这两只小老虎学会撕咬整只羚羊,开始为自己搭建虎窝,甚至知道如何藏匿自己的食物｡

2004年7月25日对全莉来说绝对是值得特别庆贺的日子,因为这一天,"国泰"和"希望"依靠自己的力量成功猎取并吃掉了第一只非洲羚羊｡在整个过程中,小老虎们还懂得了隐藏､潜伏､把握时机｡

"野化工作基本是按计划如期进展,甚至某些方面的进展比我预想的要快," 全莉说｡全莉的观察是,老虎的年龄越小,野化工作进行得越顺利,"它们的潜能一旦被唤醒,学得非常快"｡第二批于2004年10月从北京动物园来南非的"麦当娜"和"老虎伍兹",在2005年时也成功地学会捕猎羚羊,这比"国泰""希望"的时间整整提前一年｡

按原计划,送往南非野化的"希望"与"国泰"､"老虎伍兹"与"麦当娜"四只华南虎本应各自结成"夫妻"｡而原本几乎成功的野化进程,却因意外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2005年8月,就在"希望"和"国泰"可能诞生小老虎的时候,"希望"因肺炎和心脏衰竭而猝死｡

"'希望'的意外死亡对我来说绝对是个沉重的打击,也对我们这个项目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全莉回忆说｡

因为华南虎濒临灭绝,每个个体都非常珍贵,早就有不少专家认为这样的冒险到南非野化根本不值得｡"希望"的死亡又让各种批评的声音再次响起｡

即使在这种压力下,全莉并没有想过放弃｡但"希望"的死去使得她的计划大大推迟了｡2007年4月,一只四岁半､种系登记号为327的雄性种虎从苏州动物园被运到老虎谷,接替"希望"的角色｡

此后,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但"国泰"好像对这只新来的伙伴并不感兴趣,却对"老虎伍兹"情有独钟｡在11月23日,"国泰"和"老虎伍兹"的孩子出世了｡

"你知道,这非常令人振奋,华南虎,包括动物园里的圈养华南虎,已经两年没有产崽了,"全莉说｡

现在,这些老虎已经在非洲大地上学会了如何躲避风雨和炙热阳光,更重要的是它们还重新获得了捕捉野生动物的技巧,它们至今已捕到60多只白面羚羊｡

国内选址

全莉的下一步计划是在华南虎完全能够适应野生生活以后,把他们重新带回中国的森林里｡2003年9月在"国泰"和"希望"顺利运送到南非进行野化训练后,她主持的拯救中国虎国际基金会和中国国家林业局野生动物研究中心就组织了拯救中国虎南非专家组和中国专家在中国四省十个备选地进行了考察｡下一步她们计划,对江西资溪和湖南浏阳这两个同时推荐为中国虎(华南虎)重引入保留地进行栖息地恢复工作｡栖息地的恢复工作将在拯救中国虎国际基金会的南非专家指导下进行,为中国虎从南非返回家园做好准备｡

"我们对引入地的环境要求也比较高｡如果引入地人口太密集,野化后的华南虎依然无法很好生存,"全莉说｡

2006年,经国家林业局批准,资溪县规划的220平方公里华南虎野化放养栖息地正式成为"华南虎野化放归地"｡江西省野生动植物保护管理局办公室负责人向记者介绍了资溪县存在的优势｡他说,资溪县现有人口10万余人,人口密度为每平方公里82至83人,森林覆盖率为87%,是我省人口密度最小而森林覆盖率最高的县｡该县因处于华南虎原分布区的中心地带,上世纪70年代末期尚有华南虎的记载,地形､地貌和生态条件优越,有充足的野猪､野山羊等动物种群生活在备选区,非常适合华南虎生存｡

"人口的迁移,华南虎食物所需捕猎动物和其他食肉动物群体的迁入､恢复等也还要花掉大笔资金,光启动资金就要2000万元,我们虽然可以出基数800万元,更多的还要去筹集｡为了在经济上支持我们的事业,我退休在家的丈夫,又出来重新工作了,"全莉说｡